人生沒有重來,不要到失去才懂珍惜
作者: 韓浩月
少年時有段時間喜歡收集古錢幣,用集郵冊裝滿了幾冊子,用小鐵罐子裝滿整整一罐子。 並不知道那些古錢幣值多少錢,但每次一枚枚擺出來欣賞時,總覺得自己坐擁天下財富。
有位比我大幾歲的朋友也喜歡古錢幣,且擁有不少藏品。我們經常交換些重複的錢幣,有時他也會向我要些“獨家”錢幣。那時我有“慷慨”的習性,並以此為榮,何況,內心還看重朋友,覺得送他也無妨。慢慢地,我的藏品開始變少,一些成套的錢幣也變得不再整齊。
在那位朋友向我要我最珍視的那枚錢幣時,我做了一生當中頭一回腦袋一熱的決定,把所有錢幣都送給了他。他眼睛閃閃發光,連句“是真的嗎”都沒問,就開心地把那些錢幣全抱走了。在體會了幾秒因“豪爽”帶來的快感後,內心先是揪疼了一下,然後是塌陷般的空洞與失落。
許多年之後,才知道,那種感覺叫“失去”。
我在十七八歲時開始發表文章。第一次是一首詩,短短十來行,被我從報紙上剪下貼在A4紙上,裝進資料夾。這樣的動作,我重複了10多年。數不清的資料夾,放在床底、角落、書架頂端。有時我會隨手抽出一個資料夾翻閱那些剪報,為上面印刷的那些內容感到羞赧,覺得許多文字還顯得有些幼稚。但這樣的翻閱,一直持續了好幾年,在翻閱的過程裡,能看到以前的自己。
有一天,我忽然厭倦了,於是把那些資料夾搬到社區門口的垃圾處理處,先是一張張抽出來燒,然後一整本一整本扔進火苗堆裡。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,似曾相識。那也是一種“失去”的滋味。
現在回憶起來,關於“失去”的兩件往事, 其實更多是一種“告別”。告別為物所累,為虛榮所累,把心靈當中那些膨脹的佔有欲及某種沾沾自喜的東西,徹底地清除掉。
我把這種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,他聽後久久不語,然後說了一句,你那都不算什麼失去。
他在一天清晨得到消息,許多年前與他深深相戀的女人去世了。他認為她是這一生對他最好的一個女人,但因種種原因卻未能走進婚姻。
一周的時間,他始終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,直到那天他開車行駛在寬闊的高速公路上,藍天白雲、音樂美妙,想到再也不能見到那個人,而那個人再也沒法和他一樣感受這美好的瞬間,這個中年男人,在車裡痛哭失聲。他說,“這才是真正的失去。一個曾經那麼美好的人, 轉瞬就消失了,甚至連句話都沒留給你……”
對比於充滿遺憾的生離死別,生活中絕大多數的“失去”,的確都不能算“失去”,也不能算“告別”,最多算一種“選擇”。如果可以重新選擇,也一定會有人,選擇保存好生命裡曾經珍愛的一切,哪怕有所負累,也不要失去。
人活一輩子,擁有的本來就很少,不要輕易地失去什麼。失去就很難再找回來了。